一棟老舊的三層樓公寓,藏在市區邊陲的一條小巷裡,名叫「靜心居」。這個名字聽起來像是給瑜伽班取的,實則是屋主阿富自己亂取的,他說這裡「夠靜夠心酸」。阿富從爺爺那繼承來這間樓房後,靠著當包租公過活,表面光鮮,實則每月收租時心跳都比打麻將自摸還刺激,因為──三樓總是收不到租。
三樓目前住著一位少女,皮膚慘白,衣著總是90年代流行風,一開口就讓人以為她在演舞台劇。她姓藍,名忘了。因為阿富從沒記住過,也不太敢問。
藍小姐搬進來的那個禮拜,整棟樓的貓都像吃壞肚子似地狂叫了三夜。阿富一開始以為是三樓漏水,打給她時,她用一種極有禮貌但令人背脊發涼的語氣回答:「啊,對不起啦,可能是我昨天在練古箏的時候,不小心召喚了一些不該召喚的東西。」
阿富那天直接把手機摔在沙發上,然後翻出來喝了半瓶感冒糖漿壓驚。
但奇怪的是,雖然三樓詭異至極,卻也不曾出過事。反而一樓住的老張整天抱怨東西失蹤、電燈自己開關,二樓的情侶則說晚上聽到腳步聲在天花板上來回走來走去。阿富只好硬著頭皮問藍小姐:「妳最近有……招呼哪個朋友來住嗎?」
「沒有啊,不過我有時候會放空自己,可能魂魄會借出去散步一下,您不要介意喔。」
阿富沒再多問。他開始學會一種技能,叫做選擇性耳聾。
直到有一天,來了個年輕人,說要租房子。他自稱叫小林,聲音細細的,戴眼鏡、穿高領毛衣、隨身帶著一本筆記本。最詭異的是,他堅持要租三樓。
「三樓啊……你確定?」阿富手指抖了一下,差點把合約撕成兩半。
「我喜歡安靜。而且……那裡的氣場不錯。」小林露出一抹像是正在推理兇手藏在哪裡的微笑。
阿富斟酌三秒:「好,祝你平安。」
小林搬進去的第一晚,整棟樓鴉雀無聲。
第二天早上,他跑來找阿富,眼睛亮得跟剛發現彩蛋的中學生一樣:「樓上那個女孩子,是妳親戚嗎?」
「不是……她只是租戶……很安靜,很……有修養。」
小林點點頭:「我覺得她不是人。」
「蛤?」
「我是靈異偵探。」
這話聽來像是某個漫畫中二主角會說的台詞,但阿富一向信奉「有毛的都是貓,能付錢的就是好房客」,所以他選擇無視。
小林每天晚上都會把耳朵貼在地板上聽聲音,有時還會偷偷擺香、撒鹽、念咒。二樓情侶懷疑他是邪教徒,一樓老張則說他是在跟樓上那位「公主」談戀愛。只有阿富覺得他是在調查什麼,但又不敢問。
直到某天,小林敲開阿富的房門,一臉認真地說:「我需要妳幫我一件事。」
「你說。」
「我要你去跟她說,我知道她是誰了。」
阿富:「哈?」
「她不是人。她是藍蔓蔓,20年前一樁兇殺案的被害者。被棄屍在頂樓水塔的那個少女。」
阿富吞了口口水。他記得這棟樓以前有個水塔,但在他爺爺過世後就拆了。那時他還以為是設備老舊,現在看來,拆掉的原因也許是……太「重」了。
小林翻開筆記本,裡面全是新聞剪報、筆記和手繪地圖。「她死得不甘心。案子沒破,兇手跑了。她住在這裡,是在等人還債。」
阿富:「那我們……是要幫她破案?」
「對,我已經查出一些線索。你有聽過『三樓的聲音』嗎?」
阿富點頭:「那個……有人說會聽到古箏聲、唱戲聲……還有有人在哭。」
「那不是聲音,那是她在告訴我們兇手的模樣。你有沒有發現,她的歌詞裡一直重複一段『西裝、煙味、四樓』?」
「有……你是說……兇手以前住四樓?」
「沒錯,根據老報紙,案發時這棟樓有四層樓,但第四層在那之後被封起來,變成儲藏間。」
阿富突然臉色一變。他想起爺爺生前常說:「樓頂那間,千萬別進去。它不是給活人住的。」
隔天,阿富和小林偷偷上了樓頂。
「門鎖鏽掉了。」阿富小聲說。
「我帶了萬能開鎖器。」小林拿出一根叉子和橡皮筋,不知怎麼一弄,門就開了。
裡面是一間灰塵滿佈的小房,角落堆著舊書、破傢俱,最裡面有個木箱。小林打開木箱,裡頭是一件血跡斑斑的西裝外套和一疊泛黃的相片。
「這是……當年的……」阿富話說到一半,照片最上面那張是個男人,穿西裝,嘴角歪著笑,手搭在一位女孩肩上──那女孩正是藍蔓蔓。
小林翻到照片背面,上頭寫著:「與阿達合照,畢業快樂。」
阿富喃喃:「阿達?是我爺爺的朋友啊……」
那一夜,三樓沒有傳來任何聲音。
藍小姐在一週後退租。她在房間留下一封信,用毛筆寫的,字如行雲流水:「感謝你們,替我找到了回家的路。」
阿富捧著信,久久說不出話。
他轉頭看小林:「你現在要怎樣?繼續住三樓?」
「不,我要去下一個地方。那裡的氣場更強。」
阿富問他是哪裡。
「隔壁巷的女子宿舍,有人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照不到影子。」
阿富頓時想替他報名精神科。
小林離開後,三樓變得格外明亮。貓回來了,燈不再自己閃,鄰居也沒再投訴。阿富雖然偶爾還是會想起那間水塔房裡的照片,但他知道,那一切都已經結束。
直到某天深夜,阿富在門口撿到一封信,外頭寫著:「靜心居 阿富先生 親啟」
他打開,裡面只有一句話:
「你真的以為,那只是第一個嗎?」
他抬起頭,窗外一陣風吹過,三樓的燈,閃了三下。
然後,黑了。
阿富靜靜地站在信箱旁,手中還握著那張寫著「你真的以為,那只是第一個嗎?」的字條。他腦袋瞬間變得比他家Wi-Fi還不穩,腦內跳針只剩四個字──完。蛋。了。吧。
三樓的燈一閃不閃的黑了下去,整棟樓陷入詭異的寂靜,安靜得連隔壁那隻愛叫的馬爾濟斯都閉嘴。阿富試著咽口口水,結果咽到一半差點被自己嗆死。他拼命說服自己:可能只是跳電、可能只是惡作劇、可能只是小林在搞鬼──不對,小林走了,怎麼搞鬼?
他緊握手中字條衝回房,開始翻找小林留下的筆記本。他沒拿走那本,說是「給你紀念用的」。當時阿富還想,那小子人真好,現在想想,這根本是詛咒前的說明書。
他翻開筆記本,裡面最後一頁寫著:
「若某夜三樓燈滅,請立刻檢查樓梯口是否有血印。若有,代表第二位來了。第二位通常比第一位更難搞,因為……他知道你知道了什麼。」
阿富不想知道他知道了什麼。他只想知道現在搬家來不來得及。
但人的好奇心就是這麼犯賤。他拿著手電筒走到樓梯間,光一照,地板乾乾淨淨……不對,等等,那是什麼?
一個紅紅的腳印,踩在三樓樓梯的邊角,像誰特地踩了油漆再往下走似的,還不忘留下斜斜的腳趾印,就像在說:「我來囉。」
阿富退後兩步,腦中一百個聲音同時吼:「快逃!報警!搬家!封樓!燒香!」
就在這時,樓上傳來一聲──
「唉呦喂呀,我踩到了啦啦醬的飼料啦!」
阿富差點拿手電筒砸向聲音來源。
出現在樓梯上的,是一位身穿鮮紅洋裝、頭髮炸得像電線走火的少女,她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,手裡提著一籃貓糧,後面跟著一隻圓滾滾的橘貓,顯然就是傳說中的啦啦醬。
「你是……誰?」阿富顫著聲音問。
「我叫阿璇啦,新搬來的租戶,你不記得了嗎?我有填那個什麼什麼網路表單啊。」她撲哧一笑,「你還回我說:『阿富先生會親自審核,符合本樓氣質者才可入住』咧。」
阿富這才想起來,上禮拜他喝醉之後亂搞的那個「氣質房東申請表單」,原本是想篩掉奇怪的房客,結果現在更奇怪的住進來了。
「妳剛剛說……妳踩到什麼?」
「那個啦,啦啦醬最近會到處亂藏飼料,我剛才沒注意踩到了,像血印一樣對吧?超酷的,我拍下來了要上傳IG欸~」
她邊說邊打開手機,秀出照片,那確實是一坨混著飼料與番茄醬的腳印……等一下,番茄醬?
「你別誤會啦,我不是靈異體質,也不會召喚鬼,我只是有點神經質而已~你看起來比較像會被嚇到的人,嘿嘿嘿~」
阿富差點沒當場跪下感謝天地,他居然……真的只是誤會。
「我房間是幾號啊?」她問。
「呃……三樓左邊……等等,那……藍小姐不是退租了?」
「藍小姐?你說那個飄起來飄下去的姐姐?她昨天晚上還幫我指路來著欸,說我住她隔壁就好。」
阿富眼角一跳。
「你是說……她還在?」
「對啊,她說她找到兇手之後,就留下來當靈界房仲啦!她說靈界也要收入多元化。」
阿富覺得自己今天的精神狀態已經比他的電話費還複雜。
接下來幾天,阿璇開始在社群上爆紅,原因是她的貼文標題常常是:
「三樓室友今天飄去哪?」
「靈體幫我搶洗衣機(我贏了)」
「我們家貓咪會和鬼聊天,該看獸醫嗎?」
她的追蹤人數飛快飆升,而整棟樓的氣氛也跟著詭異地……歡樂了起來。
二樓情侶開始拿手機錄音,想紅,結果錄到他們自己半夜吵架。
一樓老張開始說他被靈體指引去買彩券,結果中獎,後來發現他只是看錯日期。
阿富則每天過著一邊看熱鬧、一邊懷疑人生的日子。
某天晚上,阿璇突然興奮地跑來找阿富。
「我們家要辦鬼門開慶典喔!」
「蛤?」
「藍小姐說今年有批剛報到的新鬼,還在文化震撼期,想辦一場融合人間與靈界的文化交流趴體。她說你是房東,要提供場地和點心!」
阿富:「……我可以選擇不參加嗎?」
阿璇眨了眨眼:「可以啊,只是……藍小姐說你不給的話,她會在你洗澡時唱京劇給你聽。」
阿富立刻點頭:「給,絕對給,我還可以出飲料。」
那天晚上,靜心居燈火通明,比跨年還熱鬧。飄來飄去的、穿越牆壁的、從地板冒出來的……靈體與人類其樂融融,有的交換IG、有的合照、有的搶爆米花。
阿富站在角落,喝著汽水,感覺自己的人生已經不能再更怪。
結果,還真的更怪。
因為小林又回來了。
他穿著新的高領毛衣,手裡拿著更厚的筆記本,臉上的表情興奮得像剛抽到SSR。
「我調查到一個更驚人的秘密。」他坐下來說。
「你不要再說什麼屍體水塔了,我這邊已經轉型做社區營造了!」阿富頭痛。
「不,是關於你自己。」
阿富抬起頭。
「你爺爺當年,不只是房東。他……是靈界與人界的橋樑,他讓這棟樓變成靈體中轉站。」
阿富:「所以我從小就被當郵差用?」
小林點頭:「現在你繼承了這棟樓,你就……」
「也變成靈界房仲?」
「正確來說,是樓長。」
就在這時,一道聲音從樓梯傳來。
「樓長,垃圾要分類好,不然小鬼們會抗議喔~」
阿富轉過頭,看到牆上出現一行字:
「本樓歡迎各界幽靈,入住請洽樓長。」
他大笑三聲,舉起手裡的飲料。
「來啦~各界鬼怪通通來~只要別跳電,租金我都給你打九折!」
整棟樓傳來一陣掌聲──和尖叫聲。
從那天起,靜心居成了市區裡最神祕又最受歡迎的租屋點。
因為,只有在這裡,你可能會和隔壁房客打招呼說:
「早安,昨晚你有飄出去嗎?」
而對方,會點頭微笑回你──
「有啊,剛從陰間便利商店回來。」
阿富現在已經完全習慣這樣的生活了。早上醒來,他會繞過廚房天花板上倒掛著的半透明男孩,跟對方說聲「早」,然後照常泡一杯三合一咖啡,邊喝邊滑手機,看看昨晚的留言區是不是又炸了。
自從靈界文化交流趴體那次大成功後,阿璇的靈異日記帳號迅速成為區域人氣王。甚至還有靈媒來拜訪,想跟她合作開直播節目。但她只搖搖頭說:
「我們這邊靈體們很害羞,不想曝光啦~」
然後轉頭對啦啦醬說:「對不對?昨晚那位阿伯還跟我說他怕直播時會穿幫。」
啦啦醬喵了一聲,跳到窗邊,對著空氣呼嚕了一下,彷彿在向某個看不見的朋友打招呼。
而阿富,也漸漸發現這棟樓其實挺有趣的。他開始幫靈體整理居住紀錄,甚至還規劃了「陰陽雙租戶制度」──活人與鬼魂可共用房間,但要互相尊重彼此作息時間。某些大學生很喜歡,說這樣的室友從來不搶廁所、不吵鬧、也不會偷吃冰箱的布丁。
當然,也不是每個住戶都這麼開明。
有一次,一位新租戶堅持說晚上被床底下的「東西」拖腳,他氣得威脅要搬走。阿富親自陪他睡了一晚,然後在凌晨四點跟那隻「床底下的東西」攤牌。
「你可不可以別嚇人了?至少等他租約到期好嗎?」
床底下傳來一個委屈的聲音:「我只是在找我之前掉下來的硬幣啦……」
「都幾年了你還找?」
「我忘記是什麼年份的了嘛……」
阿富嘆了口氣,最後自己趴在地上幫忙找,結果還真的找到一枚1999年的十元硬幣。
他拿出來擦一擦,塞回那幽靈手裡:「拿去別鬧了,下次掉東西自己做備份好嗎?」
床底下的幽靈點頭如搗蒜,還給了他一張「靈界誠實市民」的感謝狀。
某天,一位叫做阿良的大學生搬進來。他人很靦腆,總是戴著耳機、低頭看書。阿富對他印象還不錯,直到某晚發現他在天台擺滿了符紙與黑色蠟燭,念念有詞。
阿富摸黑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:「欸,你在幹嘛?」
阿良回頭,臉色慘白,顫聲道:「我……我想驅鬼……我晚上被叫名字……」
阿富皺眉:「那你也不用畫這麼多張吧?你這樣連郵差都進不來。」
阿良:「他……他說他是小林……他……」
阿富瞬間清醒。「你說誰?」
「小林。他說他有東西要還你,他說他拿錯筆記本了……」
天台上風猛地一吹,符紙全數騰空而起,然後旋轉、翻飛、落地,全都掉成了亂七八糟的紙條。阿富湊近一看,每張上面都寫著不同的訊息,例如:
「樓長記得交電費。」
「啦啦醬要剪指甲。」
「請問樓梯的地板可以換掉嗎?踩起來有陰風。」
這些根本不是符咒,是留言板。
突然,一本厚重的筆記本「啵」地一聲從空氣中掉在阿富腳邊。
他打開一看,發現裡面居然畫滿了這棟樓每位住戶的資訊,不論是活人還是幽靈,甚至連他上週買錯牌子的泡麵也被記錄下來。
最後一頁寫著:
「這本是真正的管理手冊,祝你幸福,樓長。P.S. 你泡麵真的很難吃。」
阿富苦笑著抬頭望向夜空,心想:小林這傢伙,連當鬼都還是那麼碎嘴。
隨著時間過去,「靜心居」變得越來越有名,甚至有文青設計師來提案說要改裝成「靈異共居體驗館」,提供高級體驗住房、附贈「中階靈體交談套餐」。但阿富拒絕了。
「這裡不是觀光景點,也不是靈異遊樂園,這裡是……一個家啦,雖然有點吵、有點飄。」
當然,有時候這個家也會過頭。
像某晚,阿璇養的啦啦醬突然發情,結果居然吸引了一堆陰間野貓,從牆裡鑽進來鬧了一整晚。
「樓長,我家貓和你家貓在窗邊對歌,我快瘋了!」
「你們知道啦啦醬昨天在窗台上唱了八首情歌嗎?還有鬼在旁邊拉小提琴!」
還有一次,樓下新搬來一位會做靈媒料理的太太,做了一鍋號稱能讓亡魂回憶前世的湯,結果害整棟樓陷入過去式,有人講話突然變古文,有人變成老北京小販口音,還有人開始自稱「貴妃本宮」。
「太太,下次別亂煮,我們還沒準備好精神穿越!」
即便如此,這裡的溫度卻越來越溫暖。
畢竟,無論是人是鬼,他們都在找一個能被接納、被聽見、被記住的地方。
某天晚上,阿富一如往常坐在中庭的搖椅上,啦啦醬趴在他腿上,阿璇在對面幫靈體們準備問卷調查。天空飄起小雨,涼涼的。
阿富看著雨中的房子,想起了爺爺留下的話:「房子不只是住的地方,是情緒的容器。」
他終於明白了。
因為,這棟樓裝著的不只是靈體,而是人與鬼之間,那些未完的思念、沒說出口的話、還沒結束的故事。
他深吸一口氣,然後站起來,拍拍啦啦醬的頭。
「走吧,樓長巡樓時間到了。」
啦啦醬喵了一聲,像個認真的小秘書,跟著他一階一階地爬上樓梯。
而在樓道那頭,一道淡淡的人影正等著他,笑著說:
「你終於來啦,我的熱水器壞了,幫我修一下可以嗎?」
阿富回以一笑:「修啊,只要你別半夜再唱國語老歌,我都修。」
燈閃了兩下,又穩定下來。
整棟樓靜靜的,卻有一種安心的聲音,像是在說:
「歡迎回家。」
隔天早上,天才剛亮,樓道就響起一陣喀啦喀啦的聲音,像是哪裡又在施工。阿富頂著亂糟糟的頭髮出門查看,只見阿璇蹲在樓梯轉角,正用粉筆在牆上畫一個大大的「今日行程表」。
「我決定讓這棟樓有點組織感!」她興奮地說,揮舞著手上的粉筆,「像今天,下午三點是『靈魂繪畫治療課程』,晚上七點是『樓長說鬼故事時間』,還開放靈體報名,優先發言!」
阿富眉頭微皺:「我可以不要說鬼故事嗎?」
「不行啊,你是樓長欸,氣氛製造者欸!」
「……我比較擅長說保全日誌耶。」
「那也可以,加點靈異小趣事就行。」
阿富無奈,只好摸摸啦啦醬的頭當作妥協。
當天下午,繪畫治療課程出奇地熱鬧。一堆靈體飄在空中,手持彩色蠟筆,有的畫出他們過去的家、有的畫自己未完成的夢想,還有一位畫了十八頁都是同一個女生的背影,引起全場爆哭,連啦啦醬都忍不住掉毛。
「我……我從沒這麼感動過……」某個留著大背頭的中年靈體抽噎著說。
「你是畫畫還是告別式?」阿富在旁邊悄聲吐槽,卻還是遞了張紙巾。
晚上七點,一樓中庭擺滿了小板凳,住戶們一個接一個來報到。有人自備爆米花,也有人抱著自家的靈寵,有的是半透明的狗、有的是三眼貓,甚至還有一條漂浮的金魚。
阿富站在臨時搭建的小舞台上,看著這群「人鬼混居」的觀眾,深吸一口氣。
「各位,今天的故事是──我與冰箱裡那雙發霉的眼睛。」
現場靜了三秒,然後一陣笑聲炸開。
「你又來唬爛了啦樓長!」
「上次明明說是發霉的貢丸!」
「不是啦,那雙眼睛真的會動!」
「那你上次怎麼說那是你同學的惡作劇?」
「……可能那雙眼睛也是他畫的。」
眾人笑成一團,有人笑到變回生前模樣,有人笑到飄到天花板都不想下來。即便他們之中,有的是一個世紀前的魂、有的是剛搬來的住戶,卻都在這笑聲中,找到了奇怪又溫柔的歸屬感。
某天深夜,阿富正在天台曬啦啦醬的毯子,卻發現角落多了一個身影。
那是一個穿著紅色洋裝的小女孩,頭髮直直地垂著,眼神空洞。她一直沒說話,只靜靜地站著,看起來很不像平時那種好聊的靈體。
「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阿富慢慢靠近,小心翼翼地問。
她低著頭,輕聲說:「我……找不到我的名字了。」
這句話讓阿富愣了一下。
「名字?」
「我記得我有名字,可是……不知道被誰偷走了。我只記得,我很喜歡畫畫……然後……再也沒人叫過我了……」
那一刻,空氣忽然冷了一下,彷彿整棟樓也屏住呼吸。
阿富蹲下來,輕聲問:「妳會不會是那天來參加繪畫課的小朋友?我記得妳畫了好多貓。」
小女孩抬起頭,眼神裡閃過一點點光:「你記得嗎?」
「當然記得。還記得你說那隻白貓叫毛毛,是你以前在公園撿的。」
小女孩突然笑了,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,然後整個人慢慢變得清晰起來。
「那你可以……幫我取個名字嗎?一個……只屬於這裡的名字?」
阿富摸了摸下巴,想了一下:「那就叫妳『小畫』,好不好?因為妳畫得最好,大家都說妳是小畫家。」
她點點頭,笑得像月光一樣柔亮。
隔天,「小畫」就正式入住靜心居,成為這棟樓最年輕也最活潑的幽靈住戶。她會在每層樓梯口貼上自己畫的海報,上面寫著「請勿在半夜嚇人,會扣樓長點數」之類的警語,還組了「鬼魂風紀股長隊」,定期巡邏,遇到亂飄的靈體會當場糾正。
「你不可以從牆裡走出來嚇人!罰你抄樓規五十遍!」
「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啦小畫姐……」
甚至還開發了自己的貼圖包,包含「透明擺爛貓」、「不要叫我飄哥」、「陰森森但可愛」等等,被一堆地下論壇熱烈轉傳。
而阿富,看著這一切,也終於明白,自己不只是個樓長,他是這些未竟故事的編織者,是混亂與和諧的調解員,是人與靈之間,那條無形的橋。
某晚,他照常走巡樓路線。剛走到五樓,忽然感覺背後一陣冷風襲來。他慢慢轉頭,只見一位身影模糊、穿著長袍、全身散發著微弱綠光的老者站在牆邊。
「你是新來的?」
老者不說話,只緩緩伸出手,遞上一張泛黃的舊照片。照片裡是一棟老舊的公寓,門口站著一個小男孩,笑得很燦爛。
「這是……你以前住的地方?」
老者點點頭。
「那你是來找……?」
老者輕聲說了一句:「謝謝你,讓我回家了。」
說完,那道身影如煙般化開,只留下那張照片靜靜飄落。
阿富彎腰撿起來,照片背面寫著:
「家,是靈魂最後的港口。」
他望著手中的照片,微微一笑。
「那我這裡,就繼續開著燈吧,等所有人都回來。」
啦啦醬喵了一聲,像是贊同,又像是催促他繼續巡樓。
這一夜,又有新的故事,正在樓道的角落悄悄展開──
有人失去了名字,有人找回了愛,有人正在學習如何放下,有人仍然等待一句還沒說出口的道別。
靜心居從不是一個普通的公寓,它是一座活著的記憶館,是遺憾的緩衝帶,是夜裡最安靜、卻最溫柔的心臟。
而它的樓長,還在繼續走著屬於他的那條幽默、奇幻、又有點傻的守夜之路。
直到最後一盞燈也願意點亮。
隔天清晨,樓梯間傳來細碎的聲音。
「你們聽說了嗎?樓長昨晚又收了一個靈體!」
「真的假的?什麼樣的?有長角嗎?會飄嗎?」
「不但會飄,還會把舊照片印成貼紙發人情卡耶!」
「太有創意了吧?靜心居怎麼越來越像靈界文青據點?」
阿富聽著樓上住戶們熱烈討論,端著早餐麥片,默默坐在中庭長椅上,一邊餵啦啦醬,一邊想著昨晚那句話──「家,是靈魂最後的港口。」
他心想:「那我大概是這艘港口的守燈人吧。」
正沉思著,耳邊傳來一陣「叮叮噹噹」的聲音。他抬頭一看,只見阿璇牽著一輛「靈魂便利車」從電梯裡滾出來,上頭堆滿了泡麵、符紙、薰香、夜光吊飾還有貼著「靈界限定」的小零食。
「你現在是開超商了?」阿富忍不住問。
「欸欸,創業精神不行喔?這叫『陰陽通吃・便利魂』,服務全樓住戶與飄友,限時試營運,第一天每人限一瓶陰間可樂!」
「這種東西你也能搞到?」
「地下市集競標來的啦,你以為我平常都在打電動嗎?」
阿富一邊笑一邊搖頭,突然耳邊傳來一個柔柔的聲音:「樓長……我能打工嗎?」
他轉頭一看,是那位剛取名為小畫的紅衣小女孩。她把畫板背在背後,眼神閃閃發亮。
「你想幫忙賣東西?」
「不,我想當看板娘!可以每天畫新的海報,順便寫靈體守則,讓大家守規矩!」
阿璇在一旁鼓掌:「太贊了!我正缺員工制服模特兒耶!來,我幫你量尺寸──」
從那天起,小畫就成了靜心居的「官方代言人」,每天在中庭白板上更新插畫公告。什麼「今天不可以亂嚇貓」、「請勿使用電梯來回鬼打牆」、「曬魂時間請避開中午12點至1點」……規定是規定,字裡行間卻全是幽默與關懷。
有一晚,阿富在五樓轉角撞見一個背對著他的男孩,那孩子肩膀微顫,像是在哭。阿富輕聲問:「你還好嗎?」
男孩轉過頭來,雙眼紅紅的,手上緊抓一個破爛的布娃娃。
「我……我找不到我爸媽了……」
阿富蹲下,語氣溫柔:「你叫什麼名字?住在哪裡?」
「我叫小凱……我記得我以前住的房子,好像……被拆掉了。」
阿富輕輕摸摸他的頭,說:「來,我們去一樓,這邊的人會幫你找到家,也許你爸媽正在找你呢。」
小凱點點頭,拉著他走下樓。
沒多久後,阿璇發動了她的「尋魂團隊」,透過靈媒Wi-Fi和亡者通訊網,開始替小凱尋親。而小畫則幫他畫了一張名牌:「我是小凱,如果你看到我爸媽,請告訴他們我在靜心居。」
整個社區都動了起來。
還有靈體自願變身「遊魂快遞」,在夢裡向人間傳遞訊息;啦啦醬也突然學會了「蹲著搖尾巴療癒術」,一靠近小凱就讓他破涕為笑。
三天後,小凱的爸媽真的來了。
一對年過中年的夫妻,眼圈發黑、聲音顫抖地說:「我們……夢到他了……一直說他在一棟有貓的樓……」
小凱一見到爸媽,當場衝上去抱住他們三個一起哭成一團。那天整個靜心居都沉浸在濕濕的感動裡,連一向愛吐槽的樓上老太靈魂也罕見地紅了眼。
「阿富,你真的是好樓長。」阿璇拍拍他的肩。
「我只是有點嘴賤又耐操而已。」
「嘴賤這部分我同意,耐操就……再觀察吧。」
靜心居愈來愈熱鬧,連附近幾棟老社區都開始有靈體聞風而至,有的帶著故事、有的只是想看看傳說中「會講冷笑話的樓長」。
甚至還出現了一個穿西裝、拿公事包的靈魂,一臉嚴肅地說:「我代表陰間物業協會,來考察你們社區治理模式,考慮列為『優良示範樓宇』。」
「蛤?陰間也有政府單位?」
「當然有,我們還有年終考核與靈魂KPI。」
「那你要不要順便評比我家的貓?」
「你是說那隻會搶靈魂貓罐頭的白毛異形?」
「牠叫啦啦醬,你尊重一點。」
「抱歉,但牠真的太可怕了。」
隨著故事一個一個地累積,阿富發現,原本枯燥的巡樓工作竟變成了每天最期待的時光。每道門後都有奇幻的可能,每一個幽靈都有溫柔的理由。
有愛八卦的老太太靈魂組了「黃昏八點半情報局」,每天搜集社區內靈異新鮮事後用複印機影印成小報張貼在公告欄;還有一位生前是牙醫的老先生,堅持為其他靈魂提供「陰魂假牙維修服務」,據說他的「靈壓鑲牙」在地府也小有名氣。
阿富有時坐在天台,看著這一切,忍不住笑出聲。
「我到底是來值班的,還是來拍實境節目的?」
這時啦啦醬就會懶洋洋地跳到他腿上,喵一聲,好像說:「你是來當家長的。」
某天深夜,一樓電燈忽然閃爍。阿富走下樓,只見門口站著一位穿著雨衣的女人,腳邊積著一小攤水。
她低頭站著,沒有說話,也沒動靜,雨水從雨衣邊緣滴滴答答落在地上,彷彿從來沒停止過。
阿富走近一步:「妳……需要幫忙嗎?」
那女人抬起頭,一雙空洞的眼睛盯著他。
「我……找不到出口。」
「出口?妳是說……?」
「我在一場大雨裡離開的……那時候我只是想走一段路……但後來就再也沒有回到家了……」
她聲音淡淡的,像霧,又像夢。
阿富伸出手:「那……現在我們一起走走好嗎?我帶妳看看這裡,這裡很多人和妳一樣,都在找出口……但後來,他們都留下來了。」
她靜靜地看著他,終於伸出手。
那夜,兩人並肩走過靜心居的長廊、經過滿是畫作的牆、穿過灑著星光的天台。
終於,她停下腳步,回過頭輕聲說:「也許……這裡就是出口吧。」
阿富點點頭,沒說話。
她轉身走入樓道的光影中,背影漸漸透明,最後如霧般消散。
那晚之後,靜心居的牆角出現一幅新畫,是一位女子站在雨中微笑,身旁寫著:「有些出口,會引導你回到心裡的入口。」
而阿富,依舊每天巡樓,只是腳步比以前更輕快些,因為他知道,這棟樓裡的故事還沒說完。
還有更多人、更多魂、更多笑、更多淚,還在路上──往這裡來。
隔週的某個下午,靜心居迎來了一位全新的訪客。這一次不是靈體,也不是陰界官員,而是一個戴著粗框眼鏡、手拿錄音筆的年輕女生。她在門口拉著阿富說個不停,語速快得像在背演講稿。
「您好您好我是巫可嵐,都市傳說研究社副社長,目前正在進行一項叫《靈異社區真相追蹤》的調查,聽說這裡——就是那個最神秘的社區!我能不能採訪你?你們真的有會飄的鄰居嗎?真的有貓看得到靈體嗎?真的有靈魂假牙維修嗎?這些是真的還是都只是你們搞創意行銷的宣傳?」
阿富眨了眨眼,懶洋洋地回她一句:「我們這邊還提供免費飄浮體驗,要不要試試看?」
巫可嵐:「真的假的!?在哪報名?」
「你夢裡報名一下,我幫你安排專人接送。」
「你這語氣……感覺是真的欸!」
當天晚上,巫可嵐住進了三樓空房。她帶了三部相機、一臺EMF探測器、一打能量棒,還特地貼了自製的護身符在門後——上頭是她畫的Q版九尾狐。
她像隻小狗一樣在樓裡東聞西嗅,一會兒躲在轉角觀察老爺爺靈魂洗假牙,一會兒又跑去頂樓直播,「現場報導靈魂曬月光疑似能量充電儀式」。
樓裡的幽靈們起初對她很戒備,有的直接從她眼前飄走、有的故意在她耳邊打噴嚏嚇她,但巫可嵐的反應超乎想像。
「啊啊啊!太棒了!有反應欸!你們有看到嗎?觀眾朋友,我的EMF表現在暴走!我不是來碰瓷的,我是真的來找鬼的!」
觀眾在留言狂刷:【她瘋了吧】【這主播不怕死】【鬼都嫌她吵】
但奇怪的是,她越來越受到居民們的接納。老太靈魂還會偷偷在她直播時遞上花茶;會說客家話的飄忽靈還邀她一起唱歌給鬼聽,據說那首「天黑黑欲落雨」後來還登上靈界排行榜前十。
阿富看著這一切,忍不住搖頭:「她怎麼像一顆炸彈呢……但也挺適合這裡的。」
有天晚上,巫可嵐突然跑來找他,臉色認真得不像平常的胡鬧樣:「樓長,有件事我好像錄到不該錄的東西。」
「不該錄的?」
「對……就是昨天我在二樓廊道架了錄音機,本來是想聽看看會不會錄到什麼飄來飄去的聲音,結果……錄進去的,是……一段念經聲。」
「那也還算正常啊,這棟樓……」
「不是,是小孩子的聲音,背誦著類似佛經的咒語……一邊念一邊哭……而且是清晨四點,我還特地查了一下,當時我旁邊根本沒有任何人,也沒有靈體。」
阿富眉頭一皺:「哪一段走廊?」
「就是……通往B棟舊倉庫的那條長廊。」
阿富沉默了。
「那裡不是已經封起來了嗎?」他低聲說。
「我知道啊,但我後來又去放了一台紅外線攝影機……錄到了……」
她打開筆電,螢幕上顯示著一張黑白畫面,一個模糊的影子緩慢地從鏡頭前走過,影子極小,像個縮小版的孩童,邊走邊低聲呢喃著什麼。
「你有去查當年這裡的舊資料嗎?」阿富問。
巫可嵐點點頭,從背包抽出一本泛黃的剪報記事簿。
「這棟樓以前是一間安養中心……但有傳聞說在很久很久以前,這塊地原本是一所孤兒院。」
阿富心臟一震。
「我找到一段模糊的新聞報導——孤兒院在某個雨季被洪水淹沒,一些孩子來不及疏散,後來才陸續挖出屍體……但……有幾位孩子從未尋獲。」
那一晚,阿富一個人走進了B棟舊倉庫。他拿著手電筒,沿著老舊的木地板一步一步往裡走,腳步聲在空蕩的建築中格外清晰。
終於,在最裡面的角落,他看見了一張舊書桌,桌上放著一個破爛的毛布熊,還有一本泛黃的兒童書。
他慢慢地蹲下來,輕聲說:「我知道你還在找出口。」
空氣中浮現一絲冰冷的氣息,燈光忽明忽暗。
「你是不是還記得當年的大雨?還記得你沒被接走……還在這裡一直等?」
他伸出手,放在書桌邊緣。
「我在這裡。我可以陪你一起找出口,好嗎?」
幾分鐘後,一陣微風從窗縫吹過,書頁自己翻了幾頁,停在一張畫著彩虹的頁面。
那頁上,畫著一個孩子牽著一隻貓,站在彩虹底下,笑著對遠方招手。
阿富把那本書抱起來,慢慢走出倉庫。
接下來的日子裡,那位不知名的孩子不再哭泣了。偶爾會有人在長廊聽見輕快的腳步聲,或是看見一抹小小的背影從角落閃過。但那氣息,不再是悲傷,而是微微的快樂,就像有個小朋友終於等到了放學後的笑容。
巫可嵐把這一切整理成紀錄影片,上傳到她的頻道。
標題叫做:《彩虹盡頭的那道門》。
影片播放量破百萬,一堆人留言說感動到哭,也有人表示「鬼也有心事」「這社區也太有溫度了吧」「我想搬去住一晚(請問會被飄打擾嗎)」
從此,靜心居成了都市裡最詭異也最溫暖的所在。
而阿富,也終於接受自己不只是個代班樓長。他是這座交界之樓的守門人,是靈魂的搬運工,是帶笑而來、陪哭而走的人類夥伴。
啦啦醬依舊每天蹲在門口,當大門自動滑開,一個個尋找出口的人進來,又一個個帶著微笑離開。
而門後,那些還未完成的故事,依舊在等待有人讀懂——
或是,寫下新的一頁。
門前的風鈴搖晃得清脆悅耳,像是老友的問候。
又過了幾天,靜心居的門前出現了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。他五官銳利,頭髮梳得一絲不苟,手上提著一個公事包,一副不是來租屋也不是來探靈的模樣。
「您好,我是鍾律師,受委託前來處理一筆與本棟建物相關的遺產事務。」
阿富一邊打掃地板一邊回頭,「喔?哪一戶?」
「並不是現有的住戶,而是——這棟樓的原始屋主。」
「蛤?」阿富愣住。
「也就是說,整棟樓的原始登記持有人,早在幾十年前就去世了,但在處理遺產時發現,這棟樓的產權並未完成過戶,理論上,它還在那位已故人士的名下。」
阿富挑眉,「所以咧?現在要叫鬼簽名?」
「嗯……差不多。」
律師一邊說,一邊打開公事包,拿出一疊文件。「我們這次來,是想確認這棟樓的實際使用情況,以及——是否有‘非自然住戶’存在。」
「你是說鬼?」阿富說得很直白。
鍾律師微微皺眉,「我們律師行不便用這樣的詞語。」
這場對話讓靈體們非常緊張。樓裡開始出現一連串緊急會議,會議地點從樓梯間換到屋頂再換回廚房,每位靈魂都戴著不同顏色的頭巾——分別象徵著保留派、抗爭派與搬家派。
保留派的主張是:「我們根本在這裡安穩住了幾十年,憑什麼要我們搬?」
抗爭派則更激進:「我們要出現在律師的夢裡!連續七天!讓他簽和解協議!」
搬家派的聲音最微弱:「要不我們去住圖書館後面好了?那裡靈氣比較文藝……」
阿富嘆了口氣,一手抱著啦啦醬一手翻著物業資料,「真是的,我只是來代班的欸,怎麼變成要幫你們處理不動產糾紛。」
這時候,巫可嵐又跳了出來:「我有一個計畫!」
「你又要幹嘛?」阿富一臉戒備。
「我們來辦一場鬼屋開放日活動——邀請律師參觀,順便讓靈體們展現自己‘有建設性’的一面。」
「聽起來好像……還不錯?」阿富難得覺得她的點子不會炸樓。
於是,靜心居開啟了一場名為「開放日」的盛會。現場分區導覽、有懸浮茶點試吃區、鬼影快閃演出、還有一區是冥紙摺紙教學——意外受到律師喜愛。
律師小心翼翼地走到靈魂咖啡吧時,遇上了老爺爺靈魂泡的「冥界特調黑咖啡」。
「這……味道居然還不錯。」
老爺爺笑得靦腆,「我們這邊,只有咖啡豆是現實界的,煮法是我死後才學的。」
「挺有誠意。」
開放日過後,律師不再那麼抗拒這棟樓,也開始跟阿富頻繁接觸。後來據說,他還主動提出一個新方案:「既然靈體存在難以被法律界定,或許我們可以另設一個‘文化資產維護合約’,讓這棟樓以特殊文化保存區的名義存在。」
阿富眼睛一亮,「你意思是……正式認定這裡是『幽靈文化聚落』?」
「沒錯。而且還有可能獲得文化補助。」
靈魂們聽到補助兩個字,紛紛爆出各種創意企劃——「我們可以辦靈魂劇場啊!」、「要不來個飄浮舞蹈教學班?」、「還可以開靈界素描營!」
甚至有飄逸系靈體提出:「我們搞個鬼魂選美大賽如何?我很有信心拿亞軍!」
「第一名是誰?」
「阿富的貓。」
啦啦醬當場抬頭喵了一聲,像是在說:「我願意出席頒獎。」
最終,靜心居正式登記為一處特殊文化維護場所,被列為「都市歷史與靈異融合發展示範區」。各大媒體爭相報導,巫可嵐的頻道點閱暴增,還接到了好幾個節目的邀約。
至於阿富,他再也沒有說「我只是來代班的」這句話。他明白了,這些住戶、這些故事、這棟樓……都不只是他臨時的責任,而是冥冥之中,早就安排好的牽繫。
某晚,當他坐在天台看著滿天星星,啦啦醬跳到他腿上窩著,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飄來:「你做得很好了。」
他抬頭,看到一位穿著舊式浴衣、頭戴木簪的女子,輕輕站在遠處。
「你是……那個在第八房間打坐的老太太?」
「那不是我的真樣子。只是個替身。」
阿富愣住。
「我其實是……這棟樓的第一位住戶。也是最初遺失的那位孤兒之一。」
阿富屏住呼吸。
她笑了笑,眼神很溫柔,「但你讓我們都有了家,這就夠了。」
說完,她輕飄飄地轉身走入月色中,漸漸化為無形。
樓下又傳來靈魂們為了晚餐口味吵成一團的聲音,還有啦啦醬不耐煩的咕嚕聲,阿富笑了笑,伸手摸摸貓的腦袋。
「好了啦,我們回去,今天要幫三樓那隻剛轉世回來的貓靈慶生,說什麼要吃貓薄荷千層蛋糕。」
啦啦醬喵了一聲,像是在催他動作快一點。
這裡,不再只是靈魂過境的中繼站。這裡,是他們的家。
在這些飄忽不定的故事裡,有人走,有人來,也有人留下。
而門口那個總是會搖晃的風鈴,彷彿在說——
歡迎回來。
阿富深吸一口氣,緩緩關上那扇老舊鐵門,四樓的走廊依然暗淡無光,只有牆上的燈管閃爍著詭異的光芒。小安握著手機,臉色略帶興奮又怕羞,顯然這趟「夜探」已經激起她的好奇心。
「這照片……『找回我』,到底是什麼意思?」小安咬著嘴唇,眼神在走廊和廁所間遊移。
「大概是那個小女孩的求救信號吧。」阿富把照片收進口袋,「這種事情,不能只是聽聲音嚇嚇而已,得查個水落石出。」
「所以你打算怎麼查?」小安靠在牆上,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。
「先從管理員開始問起,再找找附近老住戶看看有沒有耳聞什麼傳聞,順便查查報紙舊檔。」阿富說得頭頭是道,像極了小鎮上的私家偵探。
「偵探阿富出動,破解四樓廁所鬼哭之謎!」小安笑得眼睛彎彎。
阿富忍不住搖頭,「別鬧,我們這可不是拍鬼片,是真實世界。」
其實他心裡也忐忑,這種地方,真有鬼怎麼辦?
隔天一早,兩人約在大樓管理室,找到了嚴肅又有些年紀的管理員老黃。老黃聽說哭聲和小女孩失蹤的事,沉默良久,臉上閃過一絲複雜。
「這故事我知道,很多年前,這四樓廁所附近確實有個小女孩走失,從此沒人再見過她。」老黃低聲說,「那孩子叫小梅,是個活潑又愛笑的孩子。」
「那當時有什麼調查結果嗎?」阿富追問。
「警方有來過,但後來不了了之。當時的住戶說,常常晚上聽到哭聲,特別是在這公共廁所附近。」老黃摸著下巴,似乎還記得當年種種。
小安忍不住插嘴,「那……是不是就算是鬼?」
老黃搖頭,「我不相信鬼,但這裡的氣氛確實怪怪的。」
兩人對視一眼,決定深入調查。
接下來幾天,阿富和小安挨家挨戶訪問附近住戶,發現不少人都說過晚上聽到哭聲,有人甚至說看到過小女孩的影子。
「阿富,你不覺得奇怪嗎?每個人描述的小女孩都不一樣。」小安歪頭。
「那倒是。」阿富皺眉,「有的說她穿紅衣,有的說穿白衣,還有人說她眼睛會發光。」
「眼睛發光……真的假的?」小安驚呼。
「我想這是因為緊張和光影造成的錯覺,或者是有些人愛添油加醋。」阿富說。
但當他們回到四樓廁所,哭聲又一次響起,這次更為清晰,像是從牆壁縫隙中滲出來的淒厲哭泣。
「我們真的得好好查清楚,不能讓這個故事停在傳說。」阿富握緊拳頭。
他們開始在廁所周圍裝設錄音機,希望捕捉到更多線索。
一晚,錄音中除了哭聲,還捕捉到一段低語。
「……不要忘記我……找我……」
阿富仔細聽了三遍,感覺像是有人在求救。
小安揚起眉毛,「這比鬼怪故事還驚悚。」
「也許小梅真的在這裡,有些秘密沒被揭開。」阿富說。
這時,小安眼睛突然亮了起來。
「阿富,你還記得那張照片背面的字嗎?『找回我』。」
「找回她……意思是找回她的身分?還是她的靈魂?」
兩人開始分析照片上的小女孩,找出她的名字和家庭背景。
調查進入新階段,阿富和小安發現小梅的家人已經搬離多年,父母對此事讚不絕口但無法解釋。
「你們覺得小梅是被誰帶走的?」阿富問。
「我懷疑是有人故意隱瞞了真相。」小安說。
他們調閱了當年警方的資料,發現一個驚人事實:小梅失蹤當天,有人曾看到一個神秘男子在廁所附近徘徊。
「神秘男子?」阿富緊盯資料。
「對,警方沒找到他,像人間蒸發。」小安說。
兩人決定親自走訪當年目擊者。
目擊者是一位年長婦人,滿臉皺紋,卻精神矍鑠。
「我當時看到一個穿黑衣的男人,臉看不清楚,但他一直盯著那小女孩。」婦人說。
「那你後來有沒有追過去?」阿富問。
婦人搖搖頭,「當時我年紀大,走不快,還怕惹麻煩。」
「所以這個神秘男子可能就是兇手?」小安冷靜推理。
「很有可能,但沒證據。」婦人嘆氣。
阿富和小安相視一笑。
「看來我們得繼續挖下去。」阿富說。
隨著調查越來越深入,阿富發現這神秘男子和大樓的一位退休保全有關係。
他們約見了這位保全老李,老李起初支吾其詞,但在阿富的追問下終於吐露秘密。
「那天我看見小女孩跟著一個男人走進了廁所,後來男人獨自出來了。」
「你有追出去嗎?」小安問。
「我想過,但那男人的眼神讓我怕得要命。」老李說。
阿富忽然心頭一緊,「眼神?像傳說裡小女孩眼睛發光那樣?」
老李點點頭,「對,我想那男人不是普通人。」
這句話讓阿富和小安面面相覷。
回到四樓廁所,兩人開始嘗試用錄音和錄影設備配合光影,看看能不能捕捉到那神秘男子的蹤跡。
就在某個深夜,鏡頭捕捉到一個身影在鏡子後晃動,伴隨著微弱的哭聲。
「阿富,這……是真的嗎?」小安顫抖著指著螢幕。
「我們找到了!」阿富激動地說。
但接著鏡頭忽然失靈,屏幕一片漆黑。
「該死的鬼魂設備!」阿富咒罵。
小安拉了拉他的衣袖,「別氣餒,我們還有別的方法。」
兩人決定利用靈媒幫忙。靈媒是一位神秘的中年婦女,據說能與陰間溝通。
在靈媒的引導下,阿富和小安進行了靜心冥想,企圖聽見小梅的心聲。
「小梅,你還在這裡嗎?」靈媒低聲呼喚。
空氣中彷彿響起沙沙的聲音,接著是斷斷續續的兒童笑聲。
「她想告訴我們什麼?」阿富問。
靈媒閉眼片刻,眼神閃爍,「她說,她不只是失蹤,是被囚禁在某個地方。」
「在哪裡?」小安急問。
靈媒搖頭,「她無法說清楚,但她說……要找回『那把鑰匙』。」
阿富和小安重新回到廁所,仔細檢查每個角落。
「鑰匙?會不會是某個抽屜、某個牆磚裡藏著東西?」阿富猜測。
他們開始敲打牆壁、檢查地板。
突然,小安的手指觸碰到一塊有些鬆動的磚塊。
「阿富,這裡!」她
興奮地喊。
阿富掏出小刀,小心翼翼地把磚塊撬開。
裡面是一個小鐵盒,盒子上鎖著一把生鏽的鑰匙。
「這就是靈媒說的鑰匙嗎?」小安驚喜。
他們打開盒子,裡面是一張泛黃的照片,照片上有一個笑得燦爛的小女孩,背後隱約是那間廁所。
還有一張紙條,上面寫著:「還我自由,還我小梅。」
「這到底是什麼意思?」阿富輕聲念著。
小安的心跳加速,「我覺得,我們快靠近真相了。」
兩人繼續搜尋廁所裡的暗格,發現一個小盒子,裡面有一封信。
信是用很老式的字跡寫成,內容是一段告白與哀求:
「我錯了,小梅不該被困在這裡,我會把她帶走,請原諒我。」
「這人是誰?」阿富疑惑。
「也許是那神秘男子。」小安推測。
正當兩人準備深入調查這個男子的身份時,廁所的門突然重重關上,四周陷入一片死寂。
阿富和小安面面相覷,心跳如鼓。
「你覺得這是巧合嗎?」小安低聲問。
「絕對不是。」阿富回應。
門慢慢自己打開,走廊的盡頭,似乎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慢慢走來。
「別怕,是我。」一個溫柔卻沙啞的聲音響起。
兩人猛然轉頭,看見那小女孩正朝他們走來,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芒。
「我……我叫小梅。」女孩說。
「小梅?!」阿富不敢置信。
「我需要你們幫我……」
故事才剛開始……
阿富和小安望著眼前這個出現的小女孩,心中充滿驚訝與疑惑。
「你真的就是……小梅?」阿富忍不住問。
小女孩點點頭,眼神帶著一絲哀傷:「我一直被困在這個地方,不能離開,因為沒有人找回我真正的身份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小安好奇又緊張。
小梅深吸一口氣,開始講述她的故事。
原來,小梅並不是普通的小女孩,而是一個被遺忘的靈魂,她的失蹤與這棟大樓的過去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。
多年前,這棟大樓曾發生過一起離奇失蹤案,與一位身穿黑衣的神秘男子有關。
男子實際上是當時大樓管理員的兒子,他因為家庭暴力與心理問題,精神失常,將小梅囚禁在這座老舊的四樓廁所內。
但小梅的靈魂因為冤屈與恐懼無法離去,她需要有人幫她找回真正的身份和自由。
「那把鑰匙……是解開這一切的關鍵?」阿富問。
「對,那鑰匙不僅能打開隱藏的抽屜,也象徵著解開真相的開始。」小梅輕聲說。
阿富和小安決定幫助小梅,繼續挖掘這背後隱藏的秘密。
他們調查了大樓的歷史紀錄,發現管理員兒子的精神問題被家人掩蓋,失蹤案也被官方草草結案。
而那張信,是當年管理員兒子在意識混亂中留下的懺悔。
阿富和小安決定舉辦一場小型的公聽會,邀請附近住戶和相關人士,一起揭露這段被遺忘的歷史。
在公聽會上,小梅的靈魂得以被大家所知,也逐漸平息了怨氣。
最後,在一場感人的儀式中,小梅終於得以安息,四樓廁所的哭聲也隨之消失。
「謝謝你們,我終於可以離開了。」小梅的聲音輕柔如風。
阿富和小安相視一笑,知道這只是他們冒險的開始。
四樓廁所的哭聲消失後,阿富和小安以為一切都會平靜下來,沒想到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。
一週後,阿富接到了一通神秘電話。
「你們幫助了小梅,沒錯,但她只是冰山一角。」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又帶著陰冷。
「什麼意思?」阿富眉頭緊皺。
「那棟大樓還藏著其他秘密……更多靈魂被困在這裡,等待著解救。」
「你是誰?」小安接過電話,警覺地問。
電話那頭沒有回答,只是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,隨即掛斷。
阿富和小安決定再度深入調查這棟大樓。
這次,他們發現了更多隱藏的線索:老舊的日記、塗鴉牆上的神秘符號,以及一個被鎖住的地下室入口。
「你覺得這地下室是靈魂們被困的地方嗎?」小安緊張地問。
「可能是,我們得小心。」阿富打起精神。
兩人準備好手電筒和錄音設備,小心翼翼地走進地下室。
陰冷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時間,四周傳來低語與冷風。
「這裡的氣氛,讓我有點毛毛的。」小安攥緊手電筒。
就在這時,牆上突然亮起一道幽幽藍光,一張泛黃的照片顯現出來,照片上竟是多年前失蹤的居民。
「這些人……難道都被困在這裡?」阿富心跳加速。
突然,一陣哭泣聲響起,聲音來自黑暗深處。
兩人跟著聲音,來到一扇鐵門前。
阿富試著用之前找到的鑰匙,沒想到竟然打開了。
門後是一間滿是舊玩具和塵封日記的房間。
「這裡曾是孩子們的遊戲室,但現在卻成了他們的囚籠。」小安低聲說。
在房間裡,他們找到了一本厚厚的日記。
日記是由當年大樓裡一位孤兒寫的,記錄著大樓內神秘事件與靈魂們的苦難。
「這是關鍵,我們一定要把這些故事公開,讓這些靈魂能真正得到解脫。」阿富堅定地說。
回到現實,阿富和小安開始蒐集證據,尋求專家協助。
但隨著調查的深入,恐怖事件也接連發生——辦公室燈光無故閃爍,錄音設備錄下低語聲,甚至有人見到黑影在走廊徘徊。
「這大樓像是在警告我們,不要再挖下去。」小安驚慌。
「我們不能退縮,這些靈魂需要我們。」阿富回應。
兩人攜手走上了新的冒險旅程。
調查進入了白熱化階段。阿富和小安開始發現,這棟大樓的靈異事件,不僅僅是靈魂被困那麼簡單,背後似乎牽涉到一樁隱藏多年的陰謀。
「小安,你看這個!」阿富激動地將一張泛黃的報紙剪報遞給他。
「這裡寫著什麼?」
「這是二十年前大樓的房產交易記錄,還有一些不尋常的簽字和一筆神秘的大額轉帳。」
「難道有人故意隱瞞了什麼?」小安眉頭緊皺。
兩人開始追蹤這筆錢的去向,結果發現竟然連結到一個早已倒閉的慈善基金會。
「基金會怎麼可能和這棟大樓的靈異事件有關?」小安半信半疑。
阿富翻找基金會的檔案,發現裡面隱藏著被篡改的報告,似乎有意掩蓋大樓裡發生的暴力事件。
「你覺得,是有人故意掩蓋這些真相?」小安問。
「絕對是。那些靈魂不斷出現,應該是他們想讓真相曝光。」阿富說。
就在這時,兩人接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。
「去舊書店找答案。」
於是,兩人來到附近的舊書店,昏暗的燈光和堆積如山的書籍中,藏著更多過去被遺忘的秘密。
書店老闆是一位神秘的老人,戴著厚重眼鏡,說話聲音低沉。
「你們來尋找真相,是嗎?但要小心,這條路比你們想像的更加危險。」
阿富和小安對視一眼,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興奮。
老人給了他們一本筆記本,裡面記錄了大樓發生的一連串怪異事件與目擊者的訪談。
「這些資料能幫助你們拼湊真相。」老人說。
回到大樓後,阿富和小安開始逐字逐句研究筆記本。
裡面提到一個「黑影使者」,據說是壓迫靈魂的真正元兇。
「黑影使者?聽起來像恐怖電影的名字啊。」小安半開玩笑。
阿富苦笑:「但這可是真實存在的……我們得找出他是誰。」
隨著他們越來越接近真相,神秘事件頻繁發生。
一夜,阿富在辦公室加班時,突然感覺背後有冷風吹過。
他轉身,只見一個模糊的黑影迅速掠過牆角。
「不會吧,這是黑影使者?」他心裡發毛。
第二天,小安在廁所聽見熟悉的哭聲,這次聲音更加淒厲。
兩人決定再次深入四樓廁所,準備迎接更大挑戰。
「我們不能退縮,小梅的故事只是開始。」阿富堅定地說。
小安點頭,兩人手握手電筒,緩步走進那神秘又詭異的四樓。
四樓的空氣彷彿凝結,阿富和小安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迴盪,像是踩在某種看不見的陷阱上。阿富嘆了口氣:「你說,我們真的是走進鬼屋拍續集,還是參加了真人密室逃脫?」
小安翻了個白眼:「至少密室逃脫還有出口,這鬼屋可能連門把手都在玩躲貓貓。」
兩人半開玩笑地繼續走著,腳底的木板嘎吱作響。走到四樓廁所門口,阿富緊握著手電筒:「這裡就是…」
忽然,一陣冰冷的風從廁所內吹出,門像被無形之手輕輕推開一條縫。
「你先別進,我不想被鬼魂拖去喝茶聊天。」小安往後退了半步。
阿富深吸一口氣,決定先進去探查。
廁所內昏暗而潮濕,牆上的瓷磚隱約反射著手電筒微弱的光,鏡子上的水氣讓小安忍不住嘀咕:「這裡的濕氣比我洗澡還重,說不定連鬼都在蒸桑拿。」
阿富悄聲說:「別開玩笑,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哭聲的來源。」
突然,一個細微的抽泣聲從最角落的隔間傳來,像是有人在無聲哭泣。
阿富和小安交換了一下眼神,互相用手勢約定一起前進。
他們慢慢走向那個隔間門口,阿富伸手準備推門。
—
門一打開,裡面空無一人。
「這是……?」小安皺眉。
哭聲卻更加淒厲,似乎從隔間後方的牆壁裡傳來。
「你覺得這是牆還是鬼魂的藏身之處?」阿富嘲笑地問。
小安尷尬笑:「兩者都不排除。」
他們沿著哭聲的方向仔細查看,發現牆壁的瓷磚有些鬆動。
阿富拿出小工具,輕輕撬開幾片磚塊,背後竟然露出一個小洞口。
「通風管道?還是鬼魂的秘密通道?」小安半開玩笑。
阿富伸頭探進去,只見一條狹窄的黑暗通道。
「看來我們得探險下去啦。」阿富笑著說。
兩人點亮手電,進入這條通道,狹窄的空間讓他們不得不彎腰前行。
通道牆壁上有奇怪的符號,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。
「你覺得是詛咒還是塗鴉?」小安皺眉。
「應該是前管理員的小孩當年畫的吧?」阿富半信半疑。
走了一段後,他們來到一間隱藏的密室。
密室裡堆滿了破舊的玩具和塗鴉,還有一本厚厚的筆記本。
「這是小梅的秘密基地?」小安好奇地翻開筆記本。
筆記本裡記錄著小梅當年如何被囚禁,還有她留給未來人的訊息。
忽然,一陣寒風襲來,密室門「砰」地關上。
「這也太刺激了吧!」小安大喊。
阿富摸索著牆上的開關,終於打開了門。
「走吧,真相快到了。」
兩人帶著筆記本走出通道,決定回去好好研究這些新資料。
「感覺我們已經不只是靈異探險者,更像是在破一個連環謎題。」阿富笑著說。
小安點點頭:「至少比追劇還過癮。」
他們兩個,與那棟充滿秘密的大樓,還有無數等待被揭開的謎團,故事才剛剛開始。
阿富和小安坐在破舊的咖啡館角落,桌上攤開那本厚厚的筆記本。燈光昏暗,空氣中混合著咖啡與老書的霉味,正如這座城市背後的秘密一樣濃郁。
小安翻了翻筆記本,眉頭緊鎖:「這筆記本裡不只寫了小梅的遭遇,還有一些奇怪的符號和名字,比如‘黑影使者’……還有‘深淵之眼’。」
阿富喝了一口咖啡,苦笑:「聽起來像漫畫裡的反派角色。」
小安搖頭:「不,這些是她記錄下來的,還說那東西會讓人發瘋。」
「黑影使者到底是什麼?」阿富突然想到什麼,「之前我們見過的那些怪影,會不會是他派出來的?」
小安嘆氣:「或許吧,但他為什麼會一直困住小梅的靈魂?」
「或許,他有自己的目的。」阿富露出神秘的笑容,「我們得去查查‘深淵之眼’這個詞,說不定藏著關鍵。」
第二天,他們兩人驅車前往城市的古老圖書館。圖書館的員工是一位年長的女士,戴著厚厚的眼鏡,手指靈巧地翻閱著書籍。
「深淵之眼……這是古代一種傳說中的神器,能看透人心最黑暗的秘密。」圖書館員解釋。
「神器?」小安瞪大眼,「怎麼聽起來比遊戲還酷?」
「可惜,這東西據說在多年前神秘消失了。」老婦人皺眉。
正當兩人準備離開,一本夾在書架深處的泛黃手稿吸引了阿富的注意。
「這是……」阿富輕輕抽出手稿,發現上面畫著一隻眼睛,旁邊寫著:「掌握深淵之眼,黑影將無所遁形。」
「這句話的意思是……?」小安好奇問。
阿富沉思片刻:「或許我們要找到這個‘深淵之眼’,才能破解黑影使者的詭計。」
回到大樓,他們根據筆記本的線索,開始尋找那件傳說中的神器。
在四樓廁所的通風管道旁,阿富突然發現一個不起眼的小盒子。
他打開一看,裡面是一面帶著古老紋路的奇異鏡子。
「這……難道就是深淵之眼?」阿富驚呼。
小安瞪大眼,鏡面突然泛起暗紫色的光芒,彷彿能穿透人心。
「小心!」阿富喊著,但鏡子突然投射出一道黑影,竟然是那個神秘的黑影使者。
「別害怕!」阿富對著小安說,「這東西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武器。」
小安鼓起勇氣,兩人合力用鏡子直視黑影使者。
隨著鏡面閃耀光芒,黑影使者痛苦地哀嚎,似乎被鏡子吞噬。
「成功了!」阿富激動拍手。
然而黑影使者並未消失,而是化作一團煙霧,緩緩消散。
「我們只是逼退他,還沒根除。」小安說。
兩人知道,真正的決戰還在後頭。
但現在,深淵之眼成了他們對抗黑暗的關鍵。
他們準備踏上下一段旅程,深入黑影使者的黑暗核心。
「你知道嗎,小安,黑影使者被鏡子逼退的那一刻,我差點以為自己成了電影主角,英雄救美式那種。」阿富笑得合不攏嘴。
小安翻了個白眼:「英雄救美?你倒是挺樂觀。可是說真的,我現在只想知道下一步怎麼辦。」
阿富摸了摸腦袋,裝作神秘:「根據筆記本上小梅的最後記錄,她提到了一個‘暗影祭壇’,傳說黑影使者的力量源頭就在那裡。」
「暗影祭壇?聽起來就像電影裡的邪惡基地。」小安嘆氣。
兩人帶著深淵之眼,再次返回那座詭異大樓。這次,他們決定徹底探索四樓的每一個角落。
走廊盡頭,有一扇不起眼的鐵門。
阿富輕敲門,門竟然自己「吱嘎」一聲緩緩打開。
「嗯?這門會自己開,是不是鬼魂請我們進去喝茶啊?」小安半開玩笑。
阿富無奈:「別開玩笑了,我們還有任務呢。」
進入房間後,兩人被眼前景象震住:牆上掛滿各種詭異符號,中間擺著一座石製祭壇,上面放著黑影使者的模型,還有幾個燒焦的蠟燭。
「這就是暗影祭壇?」小安小心翼翼地問。
阿富點點頭:「看起來是,但這祭壇怎麼感覺像萬聖節用品店搬過來的?」
小安忍不住笑:「果然是你眼光獨到。」
就在兩人打量祭壇時,突然一陣冷風吹過,燭火忽明忽暗。
祭壇中央忽然亮起幽暗紫光,一個影子緩緩浮現。
「黑影使者?」阿富壓低聲音。
影子張開雙手,冷冷說:「你們以為躲在鏡子後面,就能擺脫我嗎?錯了。」
阿富深吸一口氣,舉起深淵之眼。
「我們不是躲,我們是來終結你的!」阿富大喊。
黑影使者瘋狂咆哮,四周的符號發出詭異光芒。
小安急忙喊:「鏡子!用它!」
兩人一起直視深淵之眼,強烈的光芒瞬間包圍整個房間。
下一秒,影子被光芒吞噬,祭壇上的蠟燭瞬間熄滅。
房間恢復寧靜。
阿富喘著氣:「我們做到了……?」
小安笑著拍拍他的肩膀:「英雄救美,這回是真的了。」
兩人相視而笑,知道這座大樓終於得到了真正的安寧。
而他們的探險,也將成為傳說,繼續在城市的角落流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