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有沒有聽到?」
阿文從書堆後冒出頭,皺著眉望向坐在窗邊啃玉米的阿奇。
「什麼聲音?老鼠還是你良心的尖叫?」阿奇沒抬頭,還專心地挑玉米粒。
「不、不對……像是在樓下,有人喊。」阿文瞇起眼,「很尖、很急。」
阿奇終於放下玉米棒,舔舔手指走過來,「這裡都快荒廢了,哪裡還有人?你又不是不知道,這屋子一年都沒租出去。」
屋子是三層老洋房,磚紅牆面,鐵鏽欄杆,屋簷上垂著幾撮濕答答的藤蔓,像蓄勢待發的舌頭。兩人花了三個月整理出能住人的空間,打算拍點都市傳說短片賺網路流量。
「可是我真的聽到了。像是……」阿文歪著頭思考,卻被突然的重擊聲打斷。
「砰!」
兩人猛地一震。
阿奇猛轉頭,「樓下!」
他們衝下樓,迎面卻是一隻披著白床單的老貓,正安穩地趴在沙發上舔毛,地上是被推倒的書架。
「……搞半天是它喔,嚇死我了。」阿奇翻白眼。
「牠怎麼又跑進來?不是封窗戶了嗎?」阿文喃喃。
老貓仿佛聽懂似地冷哼一聲,尾巴一掃,搖搖晃晃地跳上樓。
「我有種不好的預感。」阿奇撓撓頭。
「你有哪次的預感是好的?」阿文哼了一聲,但臉色也沒好到哪去。
他們回到樓上,小心翼翼地重新整理拍攝器材,準備開機錄下一集「鬼屋探險」的實錄。標題他們都想好了:「住進鬧鬼三樓七天七夜會發生什麼?」
影片開拍第一天,一切平靜。
第二天,攝影機自動關機三次,還莫名錄到一段低沉的喃喃聲。
第三天早晨,他們醒來發現廚房的杯子整齊擺在地上,還是排成英文單字「Hi」。
「牠是在打招呼嗎?」阿奇拿起其中一個杯子,細看底部是否有機關。
「不是你排的?」
「我連杯子都不敢洗,還會下樓排隊字?」
阿文瞇眼看向角落的監視畫面回放,忽然停住了。畫面中,一個模糊的白影悠悠晃過廚房門口。
「看到了嗎?那個……」
「哇喔,這段要剪進影片開頭,會爆紅!」阿奇滿臉興奮。
「爆紅之前我們先活著好嗎?」
第四天晚上,客廳傳來陣陣敲打聲,持續了整整三分鐘,像是有人拿著硬物敲牆,節奏詭異。
「蹦、蹦蹦……蹦。」
「這是摩斯密碼嗎?」阿奇拿起手機翻找轉碼器。
「也可能是牠在打密碼門。」
「誰?那隻貓?還是你說的那個‘牠’?」
「哪個你比較希望?」
第五天,阿奇夢見有人坐在他床邊盯著他一整夜。醒來時,床邊的地板上出現一雙鞋印——尺寸小巧,像是十歲小孩的。
「這屋子裡沒有小孩對吧?」阿奇問。
「除了你,沒有。」阿文答。
那天晚上,他們決定擺設幾面鏡子,希望錄下更多靈異現象。
但鏡子中出現的不是他們的倒影,而是陌生的剪影,站在他們身後不動。
第六天,他們決定撤。
「好了,我們夠膽了,該走了。」阿文背起包包。
「可我查到一個東西。」阿奇亮出筆電螢幕,「這屋子以前是間學校宿舍,1950年代,有一個小女孩在房內失蹤,屍體沒找回來,留下的只有一面鏡子和她養的貓。」
阿文面無表情:「說,那隻老貓現在在哪?」
兩人慢慢地往樓上看——老貓正趴在他們其中一面鏡子前,對著鏡子舔毛。
忽然,鏡子裡的小女孩出現了。
她穿著舊制服,頭髮盤起,一臉不屑地看著他們。
「你們這些人類,吵死了。」她說。
阿奇摔掉手上的餅乾,「你會講話?!」
「你不會才奇怪吧,我都在這待了七十年。」她翻個白眼,「前幾個來拍攝的更吵,我氣到搬他們的睡袋去樓頂,還差點被說是猴子。」
「所以杯子是妳排的?」
「是啊,本來想排‘Get out’,但杯子數不夠。」
阿奇搔頭,「妳……為什麼還在這?」
「等我貓過完第九次生命啊,不然我哪走得了?人死容易,貓死難哪。」她摊手。
阿文忍不住吐槽,「那妳這是貓的第幾命?」
老貓突然站起,翻身跳上櫃子,尾巴甩了甩。
「第九。」小女孩淡淡說,「今晚過完就差不多了。」
第七天晚上,老貓靜靜地躺在樓梯口,沒再醒來。
小女孩坐在牠旁邊,輕輕摸著牠的毛,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。」
天快亮時,她站起來,望向兩人。
「謝謝你們,讓我終於能說話。」
話音落下,鏡子裡的她漸漸變淡,隨著一陣風吹,化為白霧消失。
阿奇拿出手機,「你拍到了嗎?你有錄到吧?」
阿文看了看紅燈閃爍的攝影機,點點頭,「錄到了……但應該不能上傳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她真的走了。」
那晚的影片只有一段他們對空氣說話的畫面,鏡子中空無一物,聲音記錄也消失。
半年後,他們的頻道因為「三樓七日鬼影日記」爆紅。
觀眾瘋傳他們與「看不到的女孩」對話的片段,有人說她是都市傳說,有人說那只是剪輯技巧。
而老洋房,現在變成一間開放參觀的「輕微鬧鬼咖啡廳」,二樓有一間專門展示他們當年用過的鏡子。
傳說中,有緣人偶爾能從鏡子裡看到那隻老貓打哈欠的模樣。
或是一個小女孩,露出調皮笑容,對你眨眨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