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王

那天,他只是過馬路。

不是闖紅燈,不是滑手機,也沒在路上跳土風舞。就是正常地,筆直地、像個在社會努力生存的平凡人那樣,過了個再普通不過的馬路。

但他還是死了。

而且,是被一台喇叭按得像要把方向盤壓扁的車,從背後撞死的。

事情,得從小吉開始說起。


小吉,三十二歲,社畜界中規中矩的存在。沒有太多社交,也不太愛發動態,日子像地鐵一樣準時乏味。那天,他下班後照慣例走去捷運站,準備回家吃他媽煮的炒麵,順便罵她菜又鹹又油。

他走到紅綠燈前,等燈轉綠。他還不放心地往左看、右看,沒看到車,才安心踏出腳步。

「欸欸欸幹幹幹——」

轟的一聲,小吉飛了起來。真的飛了。他人生第一次在空中翻滾三圈半,還來不及驚呼就摔在地上,眼前一黑,直接斷片。


接下來的事就奇怪了。

小吉醒來的時候,自己站在原本被撞飛的馬路上。他低頭一看,躺在地上的…也是他。

「欸欸欸這什麼?!」

他整個傻住。「我…死了喔?」

他試著碰自己的屍體,手卻穿過去了。他又跳又叫,路人卻像沒看到一樣繼續滑手機、講電話,還有人邊走邊咬雞排。

「哇靠…我變鬼了。」


一開始,小吉還試圖冷靜。他走回家,發現自己可以穿牆。他媽在客廳看電視,邊看邊喃喃說:「怎麼還不回來,不會是出車禍了吧…」

「媽我在這啦!」

沒人聽見。他站在原地,看著母親邊講邊抽衛生紙,眼眶紅得像剛吃完芥末。

小吉心酸,忍不住大喊:「是誰啦,到底是哪個死傢伙撞我?!」

彷彿被他的怨氣召喚,一股不明的力道突然拉扯他的視線往後拽——畫面一轉,小吉來到了事故現場。


肇事車輛停在路邊,車頭凹陷,玻璃裂開。駕駛坐在警察車上,抱頭痛哭。

小吉飄過去看,是個看起來不到四十歲的中年男,穿著襯衫打著領帶,腳邊一袋速食店的炸雞傾倒。

「你是撞死我的人?」小吉飄在他面前罵,「你他媽在哭什麼?我才該哭吧!」

可那男的還是無視,只是自言自語。

「不是我的錯…不是我的錯啊…他害我,我只是按了喇叭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…」

「哈囉?我有怎樣你?我就走個路啊?你開車打LOL還是什麼?」

小吉怒火中燒,一股黑煙從腳底升起。可他也不知道這黑煙哪來的,只覺得憤怒加上委屈,加乘變成一種從丹田冒出的鬼氣。

他突然心中一股莫名的聲音說:「找出原因,就能解脫。」


於是小吉開始纏上那位駕駛。

他飄回那男人家,發現對方叫阿軒,是個科技業PM,平常壓力大、作息爛,靠能量飲料和小熊軟糖活著。

阿軒這幾天變得怪怪的。會突然對空氣大吼:「不是我的錯!」會半夜拿拖鞋丟牆壁,還會拿水潑自己。

「幹,你是看到我了是不是?」小吉蹲在沙發上,「來,來,看我,這張臉,記得嗎?是不是我太帥,你當初故意撞我想搞直播流量?」

阿軒哪聽得到,只是臉色越來越差,眼神空洞得像剛打完季後賽被虐爆的隊伍。


某天凌晨,阿軒的手機突然跳出一則未接來電:「小吉」

他愣住了。

「怎麼可能…我沒存這個人啊…」他顫著手點開通話紀錄,發現一整排「小吉」,每一通都來自不同時間,有的是凌晨3:33,有的是13:13,全都是詭異的數字組合。

「幹,出事了…真的出事了…」

阿軒開始查事故的新聞,發現自己撞死的行人叫小吉,年僅三十二歲,是個普通上班族,當時依照號誌過馬路,卻被他從後方撞上。報導中提到,阿軒當時疑似因為「A柱死角」沒看到行人。這讓他想起網路上流傳的「A柱鬼遮眼」事件,即使行人走在斑馬線上,駕駛也可能因視線死角而未察覺,導致悲劇發生。

「幹,原來是這樣…」阿軒喃喃自語。

小吉在旁邊聽了,氣得跳腳。

「你現在才知道喔?早點注意不就沒事了!」

阿軒開始懷疑,是不是有什麼靈異的力量在作祟。他想起之前聽過的「滾地魔」傳說,據說這種妖怪會變成人或狗的樣子,在地上翻滾以嚇唬經過的人車,有時還會直接往目標飛撲過去,造成恐慌。他開始懷疑,自己是不是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。

「不會吧…我該不會真的撞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吧?」

小吉聽了,冷笑一聲。

「你現在才開始怕?早就該注意了!」

阿軒開始四處尋求解答,他在網路上找到一則影片,內容是關於「鬼探頭」的驚悚撞飛事件,提醒駕駛要注意盲區,避免發生意外。他開始懷疑,自己當時是不是也因為盲區,才沒看到小吉。

「如果我當時有注意到,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…」

小吉在旁邊嘆了口氣。

「唉,說什麼都晚了…」

阿軒決定去廟裡求助,他找到一位師父,說明了自己的情況。師父聽了,點點頭,說:「你撞到的是一位冤魂,他現在纏著你,是因為他還有未了的心願。」

「那我該怎麼辦?」阿軒焦急地問。

「你必須幫他完成心願,才能讓他安息。」

阿軒回到家,開始思考小吉可能的心願。他想到,小吉可能只是想要一個公道,一個道歉。

於是,他寫了一封信,在信中向小吉道歉,承認自己的錯誤,並表示願意承擔一切後果。他將信燒掉,希望小吉能收到。

小吉看到這封信,心中一陣感動。他知道,阿軒是真心悔過了。他決定放下怨恨,離開這個世界。

從此以後,阿軒再也沒有遇到過靈異事件。他知道,這一切,都是因為他真心悔過,才得以解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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